陈徐之谊 三羊开泰

1895年，任伯年，一位揭开艺术新格局的时代明星逝去；徐悲鸿，另一位引领艺术变革的璀璨明星诞生。他们在艺术上一脉相承，都是中国画家中罕见的天才人物，技巧全面，举重若轻；他们也同是兼具时代精神与艺术个性的先行者，敢于革新、敢于突破，为中国画伟大传统的复兴开拓出新路。

虽因时空交错，任伯年与徐悲鸿从未谋面，但徐悲鸿对任伯年艺术的喜爱与赞佩是有目共睹的。自任伯年《斩树钟馗》以始，徐悲鸿一生都在搜藏任伯年，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还有《紫藤翠鸟》画轴入藏。他说“伯年为一代明星，而非学究；是抒情诗人，而未为史诗。” 他在见到任伯年佳作时会感叹“此真神品也”、“梦寐数月”；在喜获伯年画作时“欢喜赞叹，便欲跃起”；在不能得画时会叹息“恨不能豪夺，成完数，怅怅”；在珍藏的伯年作品上又特意叮嘱“特恐张掛过多，尘污混其笔迹耳，有保守之责者不可不加注意也”，在他的收藏中满怀着对艺术的热忱、对伯年的敬仰。

徐悲鸿也把他对于任伯年的这种热忱合敬仰带到海外，比如南洋。从1919年到1942年，徐悲鸿7次往返南洋，并在1939年至1942年旅居新马、印度达三年之久。在南洋，徐悲鸿通过他引为“平生第一知己”的黄孟圭、黄曼士兄弟结识了当地很多的名流，陈之初就是其中之一。陈氏祖籍广东潮安，少时渡海去南洋，白手起家经营起一片商业帝国，其以胡椒起家，有“胡椒大王”之誉。商业之于，陈氏尤爱中国丹青，他取“梅花之清香”为斋号“香雪庄”，香雪庄也是彼时避居南洋的中国画家时常雅聚的地方。香雪庄的往来宾朋中，徐悲鸿是最有分量的画家之一，徐悲鸿也是陈之处最敬重和赞佩的中国艺术家。

陈、徐之交起于两人的共同好友黄曼士。陈之初在1930年代便与黄曼士交好，后通过黄氏结识了徐悲鸿。陈之初很喜欢徐悲鸿的画作，常与之谈艺。受之影响，陈氏香雪庄藏品中最丰最精的，便是徐悲鸿与任伯年这对素未谋面却又精神共鸣的艺术家之作。香雪庄曾藏250余件任伯年各期佳作，是海外最大的任伯年私人藏家。1953年，陈之初精心遴选自己庋藏多年的任伯年佳作集结成为《陈之初藏任伯年画集》一书。书将成时，好友徐悲鸿欣然将自己在1950年撰写的《任伯年评传》一文交与陈之初以作该书前言之用，并附“今陈之初先生独具真赏，力致伯年精品如许，且为刊印，发扬国光，吾故倾吾集蕴，广为搜集，附之，并博采史材，为之评传”之言以为勉励。而即将于本季大观夜场中亮相的这件伯年近8尺画轴《三羊开泰》即刊印于此书之中，是陈氏藏任伯年画作中极为精彩的一幅。

《三羊开泰》作于1887年，伯年寓沪已近廿载。8尺画幅上画羊三只，周遭布置葱茏萱草。任伯年初到沪时居于豫园，因无门路，鬻字卖画极不顺利。烦苦之时，便常去春风楼喝茶遣闷。春风楼附近有羊圈，圈养很多山羊，任伯年便常捧茶相观羊群。久之，渐得神理。羊为六畜，古来便将其视为吉祥，彼时沪上索画求画人亦爱此物。任伯年应此题作画者当不在少数，故于羊类必定心手相应、驾轻就熟。

试看此件，取势构图、疏密安排、墨色分布、骨力笔法等等环节，都显现出画家对于画面上各个要素的强大控制力。桃萱草、三羊、红日，祥物种种都在合适的位置上彼此勾连成气，满纸的吉祥便连成了片。形与形相互呼应，色与色相互衬托，任伯年对于纸上丹青的抑扬、起伏、疏密、虚实都讲究到了极致。全画虽布满吉祥，但落墨布色又全出于心，艺术上不流于图解，所画种种均尚真实自然，这是他的高明之处，也是如此，右上行书题跋才不再多做释读，一任读者会心。